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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百年校慶使用 新竹高中

對不起,你的賞味期真的只有一年

陳俊麟 會長(110年度家長會長)



  一般來說的,人們站上一個位子,總希望把自己推薦出去,出風頭、顯榮耀,可是既使我知道如何風光榮耀,但我寧願保持低調、保持謙虛、保持難得糊塗。


  我常在想,想認識竹中、認識頂尖學府的教育現場,如果從外面往裡面看,從亮處往暗處看,從高處往低處看,我可能沒辦法看得那麼清楚、那麼全面,我應該蹲下來、走下去,從竹中的孩子這邊、從老師這邊,從最基層的教育現場往上看、往外看,才能夠得到更全面的資訊和知識,也才能比高高在上、立意甚高的教育高層更能夠體察民意、更接近教改的真實面。


  不管教育政策如何改變,在教育現場總會有一些識見卓然的人,就好像山林無論如何變化,在山林中總會有一些清悅的鳥聲一樣。在功利抬頭,升學第一的社會氛圍裡,我認為最難遇到的有兩種人,一是“從容”,一是“有情”。由於缺少“從容”,因此很難見到步履從容、識高見遠的人;因為缺少“有情”,所以很難遇到乾坤朗朗、恢宏大度的人。每個人都是在時間推移裡變化,最常見的變化是對教育從充滿詩情畫意的浪漫逍遙,變得極端功利競爭的俗不可耐;從對孩子全人發展、快樂長大的夢想,變成擁有優勢就等同于擁有未來生活的舒適的迷信。


  親近竹中的這五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每年幾乎風雨無阻的5.6公里十八尖山越野賽跑,這是竹中人非常重要的傳統,也是永遠不可磨滅的重點回憶。有人好奇地問:下雨天跑不跑?老學長說其實我們並不討厭下點雨,因為這樣比較涼爽,成績反而比較好。以前碰到下雨天,就會互相鼓勵“竹中傳統~風雨生信心,衝啊!”,隨著出發槍聲落下,全部學生魚貫衝出校門,密密麻麻的跑者身影幾乎占滿整個學府路。我相信,這一幕是當日竹中最美麗的風景。我看了以後有點忌妒,因為他們太年輕了。年輕人最令人感動的地方,就在於敢衝敢拚的勇氣,和他們的遠大前程。



  2022年農曆年後的一個週末,看診暫停片刻,老婆飛車把我拉進了竹中校園,要在假日家長讀書會的開幕式上和大家見見面。正值初春,科學大樓前的黃花風鈴木正盛開著,我一直凝視著這棵樹,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心中有股強烈的衝動,想把眼前這棵樹給畫下來。我不會畫畫,但我知道這份悸動用手機是拍不下來的,只能反覆地凝視,凝視到出神的時候,心中湧上了一股欣喜的波瀾,讓我的心緒激動卻又倍感寧靜。有人告訴我風鈴木的花語是“再回來的幸福”,這世間有多少的美和悸動,會如此扣人心弦地讓人久久凝視?



  在孩子教育道路的起點上,大部分的父母都想為孩子、為學校、為教育奉獻心力,只可惜到後來大半的人都回到自己家裡,去沖咖啡、喝老人茶了。但還有一些人,還能有一顆心,願意輪流到志工室輪班,這是非常難得的。她(他)們的心意如此踏實、如此簡單,默默地付出,儘管自己的孩子並不一定在夜讀的名單當中,但沒有人可以否認他們“付出”“奉獻”的價值。


  在志工室裡我看見許多雙殷實溫柔的眼睛,在白天,那曾經是看報表、看設計圖、看書、看股票的眼睛; 我看到摺紙盒、蓋紀念章、製作校慶創意進場道具的雙手,在白天,那曾經是做得一手好菜、織得一手好衣、信手拈來就是一張美圖的手;我也看到為夜讀學子送點心到至善樓二樓自習教室的雙腳,在白天,那曾經是踩油門、趕高鐵、忙進忙出馬不停蹄的腳。年齡越大,越對平凡而認真付出的人深懷敬意。越是認識到不同的人群,就越理解他們生命的難處。越是和他(她)們想法、理念交流,就越認識到來自不同家庭的人生百態,是多麼的活潑生動而又充滿生命力。   生活中的小確幸在很多時候是暗藏在看起來無甚意義的事。例如讀書讀到有點累的時候,突然有人送來了一份小點心;例如走在至善樓走廊突然聽見管樂社裡傳來一段喜人的樂曲;例如在讀書會上聽到一則令動容的心情分享;例如閒聊當中聽見了一段充滿啟示的話語;例如偶然看見開了滿樹燦爛黃花的風鈴木……。總的說來,生活中的小確幸來自自我心扉的突然洞開,有如在烏雲中突然陽光乍現、彩虹當空,在某些人眼哩,或許這些只是多麼平淡無奇的東西。


  兒子問我,在竹中志工室還有什麼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他,志工們常常可以遇到校長。每天夜巡校園之後,李校長總是一貫從容地走進志工室,你或許想問,校長是來做什麼呢 ? 其實志工室裡大家在忙什麼,校長就跟著忙什麼。摺紙盒就幫著摺紙盒;蓋“竹中九九,榮耀久久”紀念章,就幫著蓋紀念章;志工設計創意進場道具和橋段,李校長立馬跳下來比畫、演練;看到志工媽媽們編織的提袋,二話不說就當起推銷員,錄製了一段可愛的勸募影片。遇到特別難解的親子矛盾、教養問題,李校長馬上變身為解憂雜貨店的老闆浪矢爺爺,耐心地、體貼地聆聽與解答。


  大愛都是樸素和厚實的,雖然它常常瑣碎而微小,藏在生活中一個個不起眼的細節裡,像一滴滴的水滲進了土壤潤澤了大地。我相信,在新竹高中的志工室哩,你也一定能夠感受得到。

  許多竹中的孩子,從小就被各式各樣的考試驅趕著長大。我認為,年輕的時光真的不應該只有分數競爭上的廝殺,它應該還有它原本該有的餘裕與從容,懵懂和青澀。在困惑和迷茫的探索中,仍然堅持找到自己的興趣,並且允許通過浪費時間和嘗試錯誤,確認自己對生命的熱情源於何處,尋找到內心對學習的嚮往和一輩子喜歡的狀態。學習自己做決定,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是不能夠假手他人的課題,“正確”的選擇本來沒有一定都得是穩定、舒適或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我相信教育的初心始於對下一代的關愛,如同音樂是人類的神跡,萬物的母語。大愛是每一位老師發自內心的情操,是教育現場裡師生之間心照不宣的暗語。它最大價值是對良知與本性的喚醒。它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翻譯的語言。


  這五年來,竹中是全家人的共同話題,而我最親近它的這一年,也是我最靠近孩子生活的一年,曾幾何時,我成了餐桌上開啟竹中話題的那個人,當我細數竹中點滴、滔滔不絕的時候,兒子說,爸,對不起,你的賞味期真的只有一年   竹中跨入百年這一刻,我在竹中,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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