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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百年校慶使用 新竹高中

史作檉–他在探討些什麼?

李文清(22屆校友,1969)


圖一 史老師與李文清等同學合影 (出處: 22屆畢業紀念冊)


史作檉是一個追求生命極致的哲學家,他的哲學是一種探究生命的哲學,他所探究的東西,應是人類文明所有全部的東西,即是人類生命的學問。


而今他雖屆88歲高齡,但其生命仍如年輕的生命一般,繼續作人類生命的逼進,也就是生命的盡知。他是文字發生前的探討者,與一般研究文字後的學者,顯然有極大的不同,故其思惟的方向,必然不屬一般我們這些以文字後文明思考的人,所易於相契的。


他常說,人類文明不是一下子出現的,它有長久的源頭,文字文明只有三千多年而已,而文字形成前那漫長的幾萬年,才是我們文明的基礎及發生項。他這種追尋宇宙自然的生命過程,讓我們深知人類是無法以所創的文字去完全究極的,同時並知人類所有的文字概念及知識只能逼近那自然與生命而已,故人類的生命之途,只能「盡知」罷了。


史作檉的思想極為龐大,其在各個著作中,其主要的論述,大概就是自然與生命。他不斷的闡述文明的發生,就是人與自然兩極間所形成的事,自然是一切之母,人本屬自然,而也因人在自然之中,所以人類才有文明,只是文明是因人而有的事物,它只是人在自然中所表達之物,這表達之物讓人在現實中得以生存,但人類也因過度發展,而淹沒在其所創文明之中,甚至失去了自然,也因與自然的斷鍊,使得自然、人、文明的三元性不能有一貫而宏觀的存在。

他探討中華文明的源頭,從中華文明那「天」的觀念之形成,及三劃及「天」字的出現論起,他深知所謂中國的「天」,其實就是極致的人,是真正的人,也就是莊子所言的「真人」,中華文明如要強盛再生,則「人」的再形成是必要,而真正的人是怎樣的人,他認為人必有能力返回自然與自然相契的態度,也就是能體會到「人自體」的存在,因為「人自體」不是文字後文字性認知的概念,它是一個屬於人本身實際存在的「生活體」。

史作檉認為文字不是人類一開始就有的表達方式,人類文明的表達方式是由聲音表達漸近於圖形表達,再經過漫長的合理化過程,才有文字的誕生。


在「聲音–圖形–文字」的表達序列,相對於不可記錄的純聲音表達,圖形是一種將聲音空間化的處理,而文字又是將整體性與想像性的圖形加以簡化的形式。因為文字文明的成立,史作檉認為各區域文明間的差異不斷加大,且産生了西方的「拼音文字」系統與中國的「象形文字」系統,也因兩方所使用的文字工具大不相同,造成了目前這世界的兩大文明系統。史作檉認為,若人只活在文字表達的世界中,則人一定會遺漏了人之整體性與存在性,並會將人的想像力與原創力切除掉,不復有人自體的存在。


而人的生活必須以自然作基礎的生活,不管文明怎樣演變,人不應該遠離那自然基礎去生活。其實人生於世,其基本所求,只是「生活」而己,但因現代的社會,人很難只求「生活」即可,甚至需要生活於許許多多生活以外的事物,甚至忘了人那基本具有的自然生活,此時人失去原本基礎性的「要求」的實質,且成為「方式」的貪念者。

所以人如果能不被形式文明所限囿,而回到原有之屬人自然之存在本身,那麼人就會清楚,原來人就是生活體,而不是「認知體」,即「人自體」本身就是一「生活體」。人絶對是文明的創制者,在這宇宙自然中,如沒有人是沒有文明的,所以人在自然中,人本具有絶對的自由,可採取自由的選擇方式,以形成屬人本身更好更全面的生活與生活方式。史作檉認為宗教是人類的第一個文明,宗教來自于自然,它是在廣大的曠野之中的産物,它不來自既有的文明城牆之中,它是人與自然的關係。真正的宗教不是個別的宗教,也不是區域性的宗教。他認為宗教,其應復歸於人性共通的宗教體驗上,是直接相應於自然的生命實踐,是以宇宙為背景自然而有的宗教。

宗教應是一種人能進入宗教的宗教,不是一種只教人信仰的宗教,因在人的內心深處,人類本具有一與自然連結而不自知的內在體。而這內在性的自體,其實就是人要進入自然之真正宗教境域,他認為宗教必須返回到宗教的本身,即是一種原創性的宗教。

所謂原創性的宗教,它是文字文明前的宗教,一般人認知的它,是落後、無知、粗糙,但充滿神秘性的文明。但是人類宗教的發展,我們不可以斷鏈性的觀念視之,因為宗教能存在至今,本質上不管是原始或人文宗教,它們是一貫的時間流,它們非互不隷屬,其不過只是一種形式的進展變化而已,事實上,它們在宗教之實質意義是連貫的。

而宗教之形式,為何有此不同形式?史作檉歸究於這是文字文明的出現,只是文字後的文明與宗教,因有文字性高技術的媒介操作,故宗教的差異就愈來愈大。原始宗教是文字前的宗教,它沒有文字性的理論分析或邏輯的存在,這種不執文字思考的宗教,即是以圖形思考的原始神話,也是與巫術不分的神話世界。

在巫術時代,巫術是人類生活的全部,人類是生活在巫術之中,於當時的人來說,巫術不過是生活形態而已。但巫術的要點並不在人的現實困境與理想境界之間的分辯,其真正的要點是在現實與理想中一種操作過程,即是儀式行為。這儀式行為必須借助於巫師為溝通者,以祈求其在現實世界中所遭遇的困難得于清除或解決。

史作檉認為原始宗教後的人文宗教,它必須是經過漫長的合理化過程才形成的,也就是一種人類在生活中的「觀念轉念」。這種合理化即人類通過一種客觀性或機制,所建立起一具有形式系統化的說明或表達,也就是一種有先後秩序或具關係之方法的客觀說明。合理化是一種觀念轉移的結果,但什麼叫做「觀念」, 史作檉認為觀念是一種近於圖形的東西,也可說是一切形式概念的基礎,但是「觀念」一旦有了形式的表達,它即成了非觀念之物,因它已被各種形式的關係性所制約。故人文宗教已是一種被文字系統的關係性所制約的宗教,當然隨著文明的進展,人文宗教就離自然愈形愈遠了。

在此合理化過程中,人類那本具有神秘統合性的巫術,神話文明,除了形成這人文宗教外,同時也産生了哲學。只是人文宗教不同於哲學,它仍保留了神話文明的某種神秘性,而完成了一種文字性的教義與儀式。哲學與宗教顯然在表達方法上有所不同,但其探求生命終極存有的目的是一致的,只是在表達方法上,宗教比哲學更直接,所以有謂宗教高於哲學。宗教雖然強調生命的直接體驗與超越,但還是要仰賴哲學極致表達的方法性,讓宗教能更達徹底的程度。

史作檉在其近作《極樂園100條》,他認為一種真正直接來自於自然的生命宗教,它是一種屬「靈」、屬「光」的宗教,其實嚴格來說,這不可稱為宗教,因為它是宗教發生前的「發生項」,它是文字上所言的形上與屬人自體性的無以言喻的感覺與體會,這種形上屬人之生命體會,它只能由能屬靈屬人的人親身透過與自然的直觀去感受。《聖經》的創世紀說:宇宙自然根源,就是「光」,而屬人生命根源叫做「靈」,而屬人所創的文明之根源叫做「罪」、「欲望」。這種屬人文明的「罪」與「欲望」的出現,在基督教的意涵上來說,就是人被逐出了「極樂園」。此種「非樂園」的世界,就是一種非屬「光」的自然宇宙,也是一種非屬「靈」的生命世界。所以人的存在世界,一個是屬靈有「光」的樂園,一個是現世「無光」的非樂園,簡單的說,一為自然宇宙,一為人間世界。

圖二 史老師新書發表會 (出處:典藏藝術出版FB)


史作檉認為那能創生「屬人之自體性之靈」的「真存著」,即是《舊約.創世紀》所說的名字,它叫做「光」。它具體的意思是說:因為有了「光」的存在,我們才「看」到一切,耶和華祂創造了萬有,但耶和華是不會說這一切的,反而是由看到那「光」的「人」替祂說了出來,同時,也因此有了那真正屬靈並看到「光」的「人」的存在。

在舊約中,有一個名詞「Nephesh」,其指呼吸或吹氣,亦即屬「人」的存在,吹氣的本意在於那屬「人」或「人」存在了,也就是人活了,我存在了,這種原始性屬「人」存在的本質性,後來成了一屬人極高度文明基礎之屬「靈」的形成,這也就是基督教之所以能存續千年的根源重點。

所以說:「Nephesh」屬靈,「Jehovah」屬光,是基督教最重要的兩件大事。人是上帝所造,但人仍負有上帝的使命,其實雖然上帝七天創造了世界,但七天後這工作並沒有結束,只不過從第八天開始從事創造工作的,不是上帝而是人…,這樣上帝就存在於人,或者人的創造活動之中!


人活著有責任的從事創作活動,使這個世界更完善,而這一創作活動也使得人跟上帝接近,成為「神人」。


*、論文謝誌

我之所以能完成這篇論文,首先要感謝的是史作檉老師,在我與他相處的50餘年中,他在我的生命過程裡,不斷地將那人類文明與人類背後真正的意涵,用聲音與圖像如水潤般的存入我的內在之中。同時也要感謝鄭志明教授利用因緣際會的空閒時間,讓我將史作檉老師給予我的聲音與圖像,用文字表達了出來。於我而言,這是一件艱難的工作但慶幸的是我完成了,也算是對史老師長年相處的一種回報。


圖三 史老師與李文清學長合影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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