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搜尋
作家相片百年校慶使用 新竹高中

一載定半百


林本堅 (第12屆戊班,中研院院士)


很羨慕在竹中有三年或六年學歷的校友們。我只上了高三。這一年雖短,對以後的五十四年影響極大。難得有這機會和校友們分享,忍不住把這五十五年的心聲向大家傾訴。


1.到竹中的經過

為什麼只在竹中上高三呢?當然因為轉學。可是我的情形和別的轉學同學不一樣。當年越南政府排華,要所有越南出生的華僑入越籍。其中有些愛國青年不願意入越籍,向祖國求援。中華民國就在板橋設立了道南中學,派專機到西貢接學子們回國。我也在這些學子當中,被分發到第三批。這樣來了二批專機。到了第三批,越南政府下令禁止專機來接學生。我到台灣上高中的夢也就成空了。那時我已信主,就接受主的安排,安心在越南的華校讀高中。

我從初中的母校穗城中學畢業,投考到知用中學讀高中,上了一個學期。雖然考第二名,卻不能繼續讀下去,因為父親叫我轉到他創辦的林威廉英文中學。這樣我和知用的同學們隔了半年,後來又一起上課。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越南政府排華變本加厲。他們規定所有的華校必需以越文為主,除了當作外文的國文可以用中文課本之外,其他的科目都必須用越文課本。這樣做,對我們的同學和老師是晴天霹靂。師資、語言的掌握度、和心態都是問題。於是好幾間中學不開正規高中班,用補習班的方式把國英數理等主科集中在半天上課。高二上學期的時候,知用中學的校長向我的父親租用教室。因為我的英文班也是半天制的,父親就允許我上午上英文,下午上中文。我就這樣上了高二,也考了第三名。


上高二那一年有同學告訴我,可以申請到台灣入學。我就照著辦。他給了我三個學校的名字;建國中學、成功中學、新竹中學。我對這些學校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會照他的建議填申請表。母親知道了我要轉學到台灣就極力反對。她說去台灣讀高三,勢必要要考大學。憑我一年的攻讀,一定考不過本地的同學。還不如繼續在知用讀高三,畢業後再申請分發台灣的大學。我對這種說法也沒有感覺。只知道我的主什麼時候給我開路,我就全力以赴。接著我被分發到竹中就離開家門,放棄了回越南的權利,隻身到竹中來圓我的夢。

2.進竹中的衝擊

一進了校門,和一些同學交談之下便知道學校採用軍訓,大家都必須剃光頭,幸虧到了那一年比較合理,平頭就可以了。我又聽說功課很重,考試很難,老師很嚴,教官很兇,校長是廣東人,滿口廣東國語,高二要考游泳,要視唱五線譜,高三要跑五千公尺。我插班高三免了游泳和五線譜之劫,應該很高興才對。可是我不能愧對竹中的同學,大一的暑假跑去投靠同學,在成大的游泳池學會換氣,用蛙式游五十公尺。那時我會看譜拉小提琴,雖然有視奏的能力,但是視唱的功力很低,及至後來參加了正規的詩班才掌握了視唱。


我在竹中上學非常享受,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生活上的。讀高二的時候,我每天要上八小時的課,做中英文功課。我做功課房間的隔壁就是夜班的教室,授課的聲音隔牆而來干擾。早上看聖經的時候也有人上課。後來我學會閉耳功。讀書的時候不管多嘈雜,總可以有相當程度的專心。我們住在父親的學校,沒有固定的床。每天要等到夜班都下了課,把長桌併合成床,鋪上草席,掛上蚊帳,才能睡覺。到了竹中住宿舍,雖然五張雙人的疊架床把房間擠得滿滿,但是各人有固定的床,令我覺得很有安定感。固定的床用處很多,可以放點小東西,也可以晾乾內衣褲。外層的衣服需要交洗,但是捨不得花錢燙,就把衣服折疊好放在枕頭底下,睡覺時可以把衣服壓平。我每天清晨跑到後山讀聖經,到操場運動,都是享受。更不要說每天晚上有固定的時間在安靜的教室做功課。


我心中唯一擔心的是不曉得竹中的課業有多難。第一個小考是物理。我得了59分,是我有生從沒有得過的低分。我覺得國內的程度真是名不虛傳,以後需要加倍的努力。命題的物理老師,台大物理學士羅宇勳是我們的竹中學長。他對我們的期望過高。那一場小考給班上的同學們一個下馬威,也令我格外警醒。一直到考過了期考我的擔心才去掉。我考到第六名。國內考得比我好的同學的數目是越南的兩三倍。記得考第一名的吳義雄,也是班長。第二名是陳維和,後來考進台大地質系。吳義雄則被保送台大化學系。


我在戊班被推舉代表參加全校各年級合併的英文演講比賽。那時高二有一位美國長大的同學,英文流利得很。我覺得勝算不大,但是本著竹中的精神還是用心準備參加比賽。我手上剛好有一本The Tales of Shakespeare,是越南英文中學的教科書。它不是莎士比亞劇本的原著而是把莎士比亞劇本用故事的方式寫出來的一本書。我選了The Taming of the Shrew的故事。這故事說到一個很強勢的少女怎樣嫁給一位很有眼光,也很有智慧的男子,被這男子馴服成為良妻。反之她那溫柔美麗善解人意的妹妹結了婚後變成駕馭丈夫的潑婦。這故事曾多次被拍成電影,相信同學們也相當熟悉。劇中有一幕在婚禮的時候。牧師問男方願意不願意娶Katherine為妻。那位準丈夫故意用震撼全場的聲音說:「我願意」。我在演講時也照著劇本用震撼全場的聲音說這句話,並把手中那本書砸擊講台。全校的師生們果然被我震撼,全場鴉雀無聲。居然讓我得了第一名。


那時代台灣的物質不充裕。宿舍的伙食很少肉。每月有兩天加菜,節慶日也加菜,每人可以分到一片約9x7x0.5公分的五花肉,平常的主食是白菜和飯。早餐的稀飯有花生米是令人嚮往的。有一天,一位室友冒出一個好主意,建議我們十人合夥買一打小鴨子把它們養大來加菜。於是竹中的後山便多了一群小鴨。這些鴨子倒也很好養。我們任何人興致來時就去挖蚯蚓給它們吃。沒有人管的時候,它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幾天不見就會長大一些。只是後來不曉得有人來偷或是給後山的野獸抓去,等到可以果腹的時候只剩下幾隻。我們就每次一隻,請宿舍的廚師幫忙烹調。那時覺得很滿意,可是現在回想覺得好對不起這些鴨子。當時不應該吃它們,應該在後山給它們開拓一個可以安居繁殖的地方。


另外一個加菜的方法是把家裡寄來的臘腸烤熟來吃。有同學用鐵線包紮半球形的燒杯成為一個可以耐火的架子,把棉花放在燒杯中再澆點酒精,點燃了就可以烤臘腸。這種土製的爐子被稱為原子爐。教官聞到香味便會來檢查,接著就是警察和小販鬥智的遊戲了。


3.我的同學

戊班的同學都對我很好,沒有因為我是插班生或僑生而排斥我。我所記得的同學有王一平。他經常在司令台上,很出風頭。甘瑞光有點害羞。吳銘賢是個很有辦法的同學,吳學儀和呂溪木常和我在一起。林修二是一位大家都知道的人物。我常常想他的哥哥的名字是不是林修一。記得范俊久考進台大地理系。吳義雄和陳維和,我在前面提過。有一次我在校園裡替許信良、徐瑞技、吳義雄、吳學儀、呂溪木、羅月春等拍了好幾張照片。雖然許信良後來當了民進黨的主席,他的相貌並沒有改變多少。那時我帶著一個長輩用過,轉送給我的Zeiss-lkon用120膠卷拍6x6照片、range finder型、有對光功能的相機。它給我留了好一些美好的回憶。我們的畢業紀念冊上採用了好幾張我拍的照片,我記得戴瑞益很會運動,謝寬仁很斯文,羅紀雄跑得很快,陳廣生很安靜,記得他足球踢得不錯。魏福壽很有責任感,最近多次重聚都是他召集的。詹勳壹和我一樣是基督徒。他請過我到他的家吃飯,令我覺得非常溫馨,我們班上的韓國僑生有劉承運、于鎮洵、沙慶鎮、曲人翰、王立山、印尼僑生有羅錫梅和陳陽芝,緬甸僑生只有黄卿良,越南僑生只有我。


其他班上的同學我認得比較少。甲班的王思昆是品學兼優,人緣也很好,畢業典禮時得大獎,人人都認得,我也不例外。有一位也在甲班的菲律賓僑生呂新智人見人熟,喜歡幫助人,畢業典禮時得了最佳服務獎。新智後來進了台大電機和我繼續同窗四年。他大學畢業後出來創業,聽說相當成功。新智一向比較胖,正當壯年因心臟病去世,可能是竹中這一屆台大電機1963年畢業的同學中最先和我們永別的,同上甲班的陳敬騰是越南僑生也是知用中學的學長,他比我早到竹中,所以不是當年的插班生。敬騰的功課也很好,而且很樂於助人。畢業後到師大,後來順理為人師,其實他在知用的時候已經是數學老師的小助教。後來回越也從事教職。越南變色之後,敬騰要回台居住可是台灣政府說無法律可依據,不能准許他居留。敬騰就向辛校長求助。校長到政府各機關奔跑,終於為他爭取到台灣的居留權,因此敬騰對校長非常感恩。每逢校長的逝世週年,敬騰會和校長的公子辛三立一家去掃墓。


乙班的簡定邦也是越南僑生,又是我的室友。定邦跑外交路線。先後被外交部派遣到國外任職。現在已經在台退休。


丙班的江博明是最近在第十二屆五十重聚日時再見面的。博明是中央研究院的院士,為竹中增光。賴友仁也進了台大電機和我繼續同學,後來先後當了好幾所名校的教授,已經退休。陳紹衡是我的室友,很會游泳,蛙式可以游一、兩千公尺。紹衡是婆羅洲僑生,可惜已失去連絡。李彩威是印尼僑生,2009年五十年電影時有機會再見面。高中時他是一個清瘦的同學,歲月給他增添了一些體重。


丁班的李仲同同是基督徒,後來也在台大電機。我和仲同常常見面。大學時我到浸信會懷恩堂聚會。他到Friendship Corner。我們有時用台大的教室一起查經,也邀請同學參加。後來他娶了高安,我娶了黄修慧。兩人是北一女的同學。高安進台大植物系,修慧進動物系,比我們小三屆。兩位太座也都是基督徒。我們在 Austin Texas的時候和仲同在同一個教會事奉。我們甚至是IBM的同事,我在美國東北角的IBM,他在南邊的。柯智達應該是現在的柯鐵城建築師、新竹都市計畫委員等。五十年重聚之後有好幾次互動。朱金周是印尼僑生,很會拉小提琴,特別是抒情的曲子。可是他沒有帶琴到台灣。金周常常被邀請演奏,我都知道,因為他會來跟我借琴。


己班李清江也是台大電機的同學,台大畢業後很多同學出國,清江選擇留在台灣。他後來升任到電信局的副局長,比很多出國的同學有更高的成就。我公元二千年回台後,很惋惜的參加了他的喪禮。報上登載也因自殺身亡,同學們覺得清江不是輕生的人,真相未明。林統緒和蔡健德也都是台大電機的同學,我們在台大重聚時常常見面。己班的李卓邦是我的室友,高棉僑生。卓邦進了台大醫科,後來留美深造成為小兒心臟科的權威。卓邦在台大校總區上學時和我同住在14宿舍的303室。這303室後來成為台大的竹中校友的熱門寢室,己班的鄭代官、高二的李俊吉、高一的湯恭海都住過。這寢室的竹中老前輩是卓邦的哥哥卓偉。卓偉也是道地的竹中人,深受辛志平校長的影響,和我很談得來。我們經常有連絡。李俊吉也是我在竹中的室友,他和我在越南的小學同班。後來不曉得為什麼,在竹中比我晚了一屆。俊吉對朋友很好,很多人喜歡和他交友。他在越南時是我學夏威夷吉他的師兄,功力比我多。我和俊吉在美國也常有連絡。己班還有吳廣德和吳廣裕兩兄弟。他們也是越南僑生,外號是牛兄牛弟。不曉得典故為何。


高二的同學有一位越南僑生林明德是小提琴高手,他介紹我拉流浪者之歌,令我大開眼界。明德後來唸醫,頗有成就。他的女兒是專業小提琴家。我最近去聽過她在台北開的演奏會。高一有一位張肇康越南僑生,後來在美國會創辦化學實驗室,很有成就。


張系國也是竹中的校友,比我們晚一些。他也比我晚幾年進IBM T. J. Watson Research Center。我們住得很近。有一陣子輪流開車上班。我在系國身上也看到竹中人的抱負,辛校長的影響。


我感覺竹中的同學真是臥虎藏龍。數十年不見,當年這些剃平頭,穿卡基軍裝的同學都成為各行各方的權威,對社會很有貢獻,也不負校長當年教育我們的一番心血。


4.我的老師

竹中的老師們既然是辛校長謹慎招聚的,對我們的影響也是正面而且持久的。前面講到的羅宇航物理老師雖然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大家對他還是非常敬佩的。我考大學選系的時候跑去請教他選物理系好不好。他盯著我,思考了一陣然後對我說:「嗯!你很用心,應該可以試一試。」我想不妙,自己大概不是讀物理的料。教會裡有一位在台大讀電機的學長叫陳家麒,他向我分析說:「電機是工學院中最接近物理的。你的才智不可能得到諾貝爾獎,還是唸電機將來就職的機會多,比較實際。」他說的也是。諾貝爾獎是王思昆,吳義雄這些人去角逐的。 我就痛下決心選台大電機作我的第一志願。那時聯考填志願有一份標準名單,甲組從台大醫科開始,錄取分數超過物理系,接著是台大物理430分,台大土木425分,電機423分。大家都按著這樣的優先次序填表。我想既然決定選電機,第一志願當然填電機,接著是土木、物理等。我的選序僅為了表示一種抗議,因為若是我搆不著電機,土木、物理等也不可能搆得著。我還諷刺性地挑台大醫科為我的第十三志願,也是最後的志願。填這麼少志願大概也是罕見的。後來我考到424分,不需動用僑生的加分,剛好可以進我的第一志願。我認為這是我的主對我人生方向的肯定。本來除了隨著潮流升學之外,我也考慮要不要去讀神學,以後全時間為主傳道。神既然讓我不偏不倚的射中目標,我就放心讀電機了。


那時學校不准同學週日去看電影,因為需要專心做功課。所以教官會到電影院巡邏,把抓到的同學記過。羅老師新來又是娃娃臉。聽說有一次他去看電影,被教官誤認為竹中的同學,要抓去記過。


彭商育老師對我的數學影響極大。大家都知道他有很重的湖南口音,很少人聽得懂他的話。可是我們都能吸收他的教導,很多同學都可以作證。彭老師對我的影響是這樣子的:我一直到了初中畢業,數學從來不用復習,隨時可以應考。到了高中,用這種立即領悟,用心做習題的方法有點行不通。雖然還是可以應付考試,可是心中虛虛的。彭老師把我的三角、幾何、代數,解析幾何全部有系統的打通了,三角的公式也可以用理解牢記,而且教我們怎樣把答案有條理、有效率的表達在作業及考卷上,讓我對數學的興趣濃厚、信心十足。聯考後比對報上的標準答案,我答的全對,以為應該得一百分。不料只得了89分。迄今仍不曉得分數可能扣在那裡。


我們的班主任是向天福老師。我最記得他非常興奮地告訴我們為我們爭取到彭商育 老師教數學。那時高三有六班,彭老師只教兩班。爭取到彭老師的確是非常難得的。


楊榮祥老師教生理方面的課,所以沒有教到我。可是我跟他有很多互動。主要因為他對音樂有很大的投注,那時在竹中組管樂隊。他知道我和明德會拉小提琴,要把管樂隊擴展為管絃樂隊。其實我們只有兩個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且只有明德拉琴的功力比較高。我的琴史很淺,能力有限。雖然如此,楊老師對我的學琴仍然很關心。他帶我到台北拜訪提琴老師。他心目中有三位人選:司徒興成、高板知武、馬熙程。司徒老師出國深造所以沒有機會。後來我讀到一篇報上的記載說他對資質較差的學生特別用心,覺得真是失之交臂,要是他沒有出國,我的琴技一定會比現在的好多,我忘記了為什麼沒有找到高教授。馬先生看楊老師的面收我為徒。叫我從一些指法的練習曲開始。我回到宿舍的陽台練琴,倒也蠻有進步。於是我每兩週坐火車去台北學琴也到台北中正路的宣道會聚會。在新竹時就在東山里的浸信會聚會。這樣過了一陣子,到了準備聯考的壓力太大為止,我向馬先生請假,約定考上台大之後再繼續學琴。主日聚會的地點就多半在東山里浸信會了。


楊老師對我的生活也很關心。有一次他請我看「戰爭與和平」。這部電影是有名的大片,而且音樂極佳。我最記得片終時,觀眾匆匆紛亂離場。楊老師大表不滿。他認最後一段音樂非常精彩,應該安安靜靜聽完才離開。這話對我的影響極大,以後看電影或聽音樂,我都安靜的聽完,以免暴殄天物。


楊老師當年只有26 歲。常常做學生的大哥哥。他告訴我,在他更加年輕的時候,常常帶學生爬樹,在操場上的那一排樹上飛來飛去。我心裡想校長會不會容許這種行為?教官會不會把楊老師抓去記過?可是校長對楊老師是很欣賞的。他可能是很好的接班人。

5. 我的校長

沒有一位同學不受到辛志平校長的影響。我當然也不例外。我們戊班很榮幸的得到彭高育老師教數學,也很幸運的得到辛校長教三民主義。他把三民主義當作德育的教材,灌輸給我們很多對社會國家應有的抱負。就這樣每週得到德育的享受。他在每天晨會的時候給我們的訓話也是很激勵人心的。


校長對僑生很照顧。週六常常邀請我們到他家吃飯。他喜歡打橋牌,飯後也會和打橋牌的同學一起盡興。


辛校長對我失望的次數頗多。我到了學校不久,所有的僑生都有機會做一個智力測驗。聽說那一年第一次有這種測驗。我沒想太多就去應測。這種測驗不需要什麼準備,多半做圖案的處理。我的過程相當順利,有時間做到每項的最後一兩題。考完沒有得到什麼分數,也沒有人告訴我什麼。可是校長大概知道,他特別要我和他打橋牌。我的橋牌馬馬虎虎,非常令他失望。

還有一次失望是在校長室裡。校長叫了我到他的辦公室告訴我可以保送成大。他說台大規定轉學生不能保送,但是成大沒有這樣的規定,照我的成績可以保送成大電機,問我要不要接受保送。我想了一下就婉拒了。其實若是我當初聽母親的話,等知用中學畢業後才來台灣升學,就很可能申請成大的機械系。因為在知用有一位數學老師,非常鼓勵同學們到成大讀機械。在我高二時考第一名的同學就因此到了成大讀機械。


另外我所知道的失望發生在1973年。那是我1963年離台赴美的十年之後。我已得到博士,在IBM做研究。那一年我回台省親,也跑到新竹拜訪校長,我帶著照相機為校長在辦公室拍過照之後就到操場去拍降旗典禮。校長後來告訴我,他本來打算請我在升旗台上和學弟們講幾句話,但是因為我要攝影而作罷。我知道之後很難過。怎麼可以因為要照相而失去和學弟們互動的機會?校長和我都失望。


有一件事是沒有令校長失望的,可是我事後才知道。聽說聯考成績揭曉之後,校長在升旗典禮時告知同學們我考進台大電機的事。他大概想以此激勵其他的僑生同學,增加他們的信心。

6.竹中智育對我的影響

竹中的智育讓我們這麼多同學考上好學校、好科系,肯定是一流的。我能把數理化整理得清清楚楚,全歸功於老師們的教誨,同學們的薰染,及可以專心用功的環境。五十多年來我不輟求知,長存好奇、不明則不休的心態,多半源自在竹中這一年。

7.竹中德育對我的影響

好的知識加上創意和能力,若沒有道德的規範,不但對社會國家無益,反而會變成害群之馬。德育容易靠在嘴上但是不容易落實。要德育成功除了熱忱,還要有方法,又要以身作則。我很幸運的到了一個重視德育的教育環境,有注重德育的校長,號召了志同道合的老師,又吸引了願意向上的學子,成為一股阻擋不住的力量,這是我非常感激的。五十多年來,我接著很幸運的在兩所重視誠信和操守的公司任職如魚得水,也和竹中陶冶出來的性格有關。初中信主之後,我在日記寫下:「以後我的德育可以倚靠主做到」祂真的就不斷給我修養品性的環境。

8.竹中體育對我的影響

我高一和高二那兩年沒有什麼骨體育的環境,所以到了竹中有操場、單雙槓、又有網 球場可以打軟式網球,對我這打羽毛球的非常合適,因為軟式網球比硬式網球容易上手。 我在準備聯考的時候,自己規定每天讀了若干鐘頭書就到操場拉單槓。準備跑五千公尺的時候,每天都要跑一千六百公尺也是很好的鍛鍊。其實我的確很幸福。初中的穗城中學也很注重體育。我們的體育老師是國內體育系畢業的。學校有單雙槓、跳高跳遠的沙池,繩梯、籃球場等。老師教每一位學生跳高、跳遠、投籃、跳繩、攀爬繩梯、跑五十公尺等。到了竹中要游泳,跑五千公尺,真是很好的互補。


以後的五十多年,我從羽毛球轉學乒乓球,再學硬式網球,現在還在打。在研究院時看到美國的學校有很好的設備和師資,我就每學期都選修體育。因為怕拿不到A影響平均分數,所以選體育為旁聽課。雖然是旁聽生,老師照樣用心教導。我先後修過初級及中級游泳,所有的泳式除了蝴蝶式都學了。我又學了初級和中級的溜冰,再加上冰上雙人舞,後來又修了網球和高爾夫球,現代舞,室內舞等體育課。在IBM上經理訓練課時,有一位專家教我們室內體操。這門課對鍛鍊身體很有用處。我到現在還經常用來鍛鍊。

9.竹中美育對我的影響

因為我只上高三,音樂和美術課都讓我閃過了。我在竹中的攝影和拉琴就算是美術和音樂補習吧。雖然沒有上過音樂和美術課,楊榮祥老師和蘇森墉老師的關心、同學們的心態、加上管絃樂團的參與,都給我種下以後繼續努力的潛因。前面提到楊榮祥老師對我音樂生涯的影響,後來我讓我的女兒和兒子都有機會學提琴,女兒更學了鋼琴。兒子在小學時每年在全校的音樂會中都會演奏一首莫札特級的小提琴協奏曲。女兒則擔任正規詩班的鋼琴伴奏。太太修慧聲樂的底子本來就很好。我們一家都在古典音樂上建立了很高的興趣。我的攝影從拍照到暗房,最後博士論文寫全相術(Holography)。職業的專長在微影學(Lithography)都和成像有關。光學的知識幫助攝影,攝影的技術增進光學。我在高科技界若有點成就,和當年的美育應該有密切的關係。

10. 結論

我在竹中短短的一年影響此後的五十四年至鉅。這一年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在目,猶如昨日,都深深的銘刻我心。謹此謝謝各位師長同學為我的付出,願辛校長的教育理想繼續發揚光大,普及台灣,遍及全球。

林本堅小傳:民國卅一年生。穗城初中、知用高中、省立新竹中學、 國立台灣大學、Ohio State University、IBM、Linnovation、台灣積體電路製造股份有限公司,國立清華大學教授,2021.8最新職務為清大首任半導體學院院長。


*、原文刊登於新竹中學校友會 編,2013《新竹中學校友會刊》40期,pp.47-55。

1,460 次查看1 則留言

最新文章

查看全部

談家父李宴芳(1910-1985,任教竹中美術1948-1970)之另一面

李彥慧(竹初中第10屆,高中第9屆) 先父在竹中任教22年,不少竹中畢業校友為文提及他甚至有人在維基百科給他立傳,但有些事或許有必要在此補充: *、他多才多藝,在北二師演習科第二回畢業,前10名畢業,數學成績比美術好(後來在中原理工教微積分之李偉器教授乃其舊識),日治時代給...

1 comentari


jiame272000
12 de set. de 2022

百忙之中,娓娓道來心路歷程,傳承竹中精神的典範學長

M'agrada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