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凱(53屆校友)**
我記得高中時有一場演講,那時講者是蔡詩萍學長,講題我已經忘了,但演講中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印象相當深刻,「你們現在經歷的問題,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開端」。
回想起在竹中的日子,第一個畫面是在高一的班上,對望著被火燒掉的大樓,也就是後來改建成音樂館的地方,跟著一個以前的小學同學,也是當時的同班同學在聊天。天氣昏昏暗暗,就算打開電燈,教室裡也呈現一種昏沈的感覺;窗戶是搭著金屬邊的毛玻璃,周圍的部份已經生鏽,是打掃過的,但怎麼看都不乾淨。那時候卡其色的制服都還給我一種新鮮的感覺,走在路上不自覺流露出一種小小的驕傲。
那次聊天的內容是當時在電視上播的一個樂團,Beyond,我第一次聽樂團的音樂。同學說他不喜歡粵語腔唱國語歌的感覺,心中默默記下他說的話,因為他是我們的學藝股長,從小就成績好而且有著自己的品味,但我其實是矛盾的,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跟自己說,我喜歡這種唱歌的方式,我喜歡這首歌,我喜歡這個團。果然,十幾年下來,這個樂團一直是我心中很愛的一個樂團。竹中現在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至少在我那個年代,因為我的同學們和我的老師們讓它還有著前人留下的光輝餘韻,也保留了年輕人叛逆的可能性。
高中的回憶現在都是片片段段地存在著,有些片段因喜好而放大,有些則因為歲月而縮減。誰會知道我高一選社團時,其實我是想參加合唱團,第二志願是管樂社,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最後我選到的社團是手語社,和我一個要好的資優班同學一起加入,全社團只有五個人,四個高一生還包含了我,唯一高二的學長,也是個新社員。每個禮拜跟著聾啞的指導老師學手語,實在是很無聊,看著同學們都在聯誼或是課外社團活動,我實在不甘於這樣的生活,於是慫恿同學跟竹北手語社聯誼,準備成果展,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前半都在做這件事情,每個禮拜都往返新竹和竹北之間。也因為這樣的課外活動,我和同學愈來愈熟,後來就一起組了團,暑假過完,就成立了社團,而手語社裡,高二的學長升高三離開,三個去了樂團,剩下資優班的同學,於是手語社就倒社了。新的社團是熱音社,一成立就來了四十多個社員,後來我同學還跟音樂班的學妹交往,那是在我高二的時候成立的第一屆的音樂班。
我本來不會彈吉他,音樂課需要才藝發表,我就存了兩千塊去YAMAHA買了一把木吉他,半調子地練習著,高一的寒假前,在全班的面前和同學彈唱了鄭中基的別哭;後來這個跟我彈唱的同學變成了我的主唱,我們成立了社團,暑假過後,在全高一學弟妹面前彈了伍佰的被動和張震嶽的愛的初體驗。初生之犢,沒有在怕的,做完甚至有一種自負。十年後我才知道,這些根本沒有什麼好畏懼或是驕傲的,最難能可貴的,是你選擇了目標,持之以恆克服困難,而這些是我現在生活所面對的課題。
離開學校,認識了各式各樣的人,慢慢地我相信學校教的事情都不是真的。教育幫大家選擇了一條大眾會走的路。我不是認為教育沒有意義,反過來,我認為教育非常有意義,只是當初我不知道原來高中是一個社會的縮影,讓你在裡頭可以好好嘗試和選擇,我一直活在一個只要考上大學,生活就會美好的高中生軀殼內,直到現在,我才慢慢發現重要的是你要選擇怎樣的生活,而你能不能跟自己選擇的生活和平共存,並且享受人生。
高中的我其實就透露出現在的我的雛形。我會一早到游泳池報到,逃避升旗典禮,後來我游泳游得還不錯,大學比賽還有了名次;翹課彈吉他辦活動,到現在的我一直都還在彈吉他;或是不為什麼地在辛園發呆,那是一種年少強說愁的感覺,只是我沒有想到,年紀愈來愈大,憂愁就愈來愈多,現在不用說就已經很憂鬱了。訂做制服,染頭髮,掛個耳機走在校園內外,或是一個人去二輪電影院看電影,某一部份的我是想讓人注意到,某一部份的我也是遊走在團體的邊緣,我在跟大家一樣的地方找屬於自己的特色,又在跟大家不同的地方尋求共同點,一直到現在這都是我的一部份。
當老師邀請我寫一篇青春自述的時候,我很開心,是一種被認同和重視的心情,同時也在想能寫些什麼,或許簡單地帶到一些高中的畫面,或許帶到一些生活的心情和想法,我只能分享我所經歷過的部份,畢竟每個人生命的過程都不一樣,考驗也不一樣,最後還是那句「你們現在經歷的問題,只是人生吊詭的一個開端」,希望每個人都可以活得讓自己滿意。
(取自新竹高中畢業紀念冊)
*、本文原刊登於 2011,《竹嶺》42,「青春‧自述」,pp.26-28。
**、新竹中學53屆畢業,為竹中熱音社創社社長。政大心理系、陽明大學腦科學研究所、伯克利音樂學院。是知名樂團魚丁糸(原蘇打綠)電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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